【三十分甜度】

登上塔顶，几乎整个三堰区的景色即刻尽收眼底。
  三堰区属于南滨市的老城区，是市区中难得有山有湖的地方。为了保留周边原始的风态，政府限制了三堰区的现代商业开发，使得它一直保留着乔初记忆中的样子。
  坐落在郁郁葱葱之间的，大多是一些极具南部风韵的老社区，学校，和旧时留下的租界建筑。没有了高楼大厦的遮挡，登高看到的街景一览无余，像是古时候的市井画卷一般。
  微风吹来，扫过二人的脸颊，挂在屋檐下的铃铛叮叮作响。
  世界好像宁静得只剩下这一方天地。
  乔初倚在栏杆边，指着远处向陆远洲介绍着。
  “那边一片欧式建筑是以前的法租界，中间那个白玉色的楼就是三堰区政府。它的右边，那个，是我的母校。”
  话毕，陆远洲下意识往她指的那个方向仔细辨认了一会儿。
  “哪个啊？” 他眯着眼睛问。
  “就是中间有个体育场的那个。红棕色的楼。”
  “哦哦，看见了。什么学校？”
  “南滨三中。”
  “挺好的学校吧？”
  “你怎么知道？是南滨的重点中学。”
  “一看你就是学霸，以前是不是成绩很好？次次考试都名列前茅那种？”
  “还行。”
  “后来考到哪个大学了？”
  “江华大学。”
  “……这叫还行？”
  乔初不好意思的笑笑。
  “你呢？你是哪里人？”
  “说了你也不知道。”
  “你说说看。”
  “户港。”
  “我知道啊，在北方，靠海，对吧？”
  陆远洲有些意外，“学文科的啊？地理挺好的。”
  “我们大学寝室里就有个女孩是户港的。”
  “户港考到江华大学，那也是挺难得的。”
  “那你呢？”
  “高中毕业就去江临了，没上大学。”
  “然后就进娱乐圈了？”
  陆远洲摇摇头，“先打了两年工，后来遇到一个人，带我去拍了广告，再后来，遇到了我现在的的经纪人，这才算真正进了娱乐圈。”
  “那你有没有想过，如果没有拍那个广告，你现在会是什么样子？”
  陆远洲看着远处。
  他也曾不止一次的想过这个问题。
  如果没有进娱乐圈，独自在江临打拼的他，也许现在还是挣扎在社会的最底层，每天为了几两碎银操劳奔波。
  来到江临的头两年，因为没有学历，他只能在汽修店或是餐厅这种地方干着最简单的工作。每月杯水车薪，穷得只能租最便宜的城中村。发工资前的最后几天，常常就靠着馒头包子和泡面度日。
  将近四十度的天气里，他曾为了几百块钱中暑昏倒，醒来后接着干活。因此那时有人给他几千块钱拍广告，他想都没想就跟着人家走了。
  对他来说，他根本没有考虑过未来。他走的每一步，都只是当下最好的选择。
  “不知道，大概也就是打打工，能挣到钱的话就做点小本生意。凭我这个颜值，说不定能做一个什么网红煎饼摊啊，网红包子铺啊什么的……”
  乔初笑了笑。
  “笑什么？不相信？”
  乔初有点像哄小孩似的，“相信相信。”
  陆远洲身体往前探了探，目光忽然被远处一队人群吸引。
  “那里是什么地方？怎么那么多人排队？”
  乔初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，马上了然道：“哦，那是春风板栗酥，一家老字号的糕点店。”
  “这么多人？”
  “嗯，它家的板栗酥特别好吃。我以前上学的时候常去买，现在好像人越来越多了。”
  “板栗酥是什么东西？我以前来南滨怎么没听过。”
  “就是用板栗做的酥饼，南滨独此一家，只有本地人才知道。”
  “好吃吗？”
  “超级好吃。它保留了板栗原本的甜味，酥软绵密，入口即化，也不知道是怎么做的，我在家研究过几次都没它家做的好吃。”
  乔初说完，不自觉的咽了一口口水。
  陆远洲看到，眯着眼睛笑道：“馋成这样？”
  “我都很久没吃了。每次过年回来他们家都关着门，以前托别人邮寄过几次，又特别容易碎。”
  “怪不得你咖啡厅那个蛋糕是用板栗做的。那我们现在去买。走吧。”
  陆远洲说着就转头往楼梯走，乔初拉住他，“哎算了，这么多人，肯定买不到了，他家每天都是限量供应。”
  前者却执意，“不试试怎么知道？”
  -
  两人走到春风板栗酥门口，排队的人群似乎比刚刚在塔上看到的还要多。
  “这肯定买不到了。” 乔初在一旁道，“走吧，去吃午饭。”
  陆远洲有些不甘心的又在一旁等了一会儿，见那队伍移动的比蜗牛还慢，这才死了心。
  “去哪吃？”
  “这附近有家鱼庄特别好吃，就在……” 乔初话说一半，改口道：“算了，还是去东陵路那边吃吧。”
  “鱼庄怎么了？”
  乔初犹豫道，“这边都是小馆子，人多，环境也不是很好。”
  “那怕什么？好吃最重要，要什么环境～” 陆远洲不太在意道。
  “可是那特别小，人挤人的，你去不太方便……这样吧，我们先去问问有没有包间，说不定现在有了。”
  聚闲鱼庄是一家坐落于巷内的家常小馆，总面积不过五十多平米，却摆了将近二十张桌子，很是拥挤。
  正是中午吃饭的高峰期，店内门庭满座，谈笑声不绝于耳。
  乔初穿过人群走到忙碌的老板娘身边，向她询问着包间的事。
  “你们几个人啊？” 老板娘问道。
  “两个人。”
  “那不行，两个人没法坐包间，只能坐大厅或者外面，还能加张桌，要不要？”
  乔初跑到门外询问陆远洲的意见，路过飘着香气的桌子，不由得往桌上扫了几眼。
  依然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。
  “只能坐外面了，要不我们还是去东陵路？”
  “东陵路是吃什么的？”
  “就是商圈，跟江临的时代天峻差不多。”
  “就吃这个吧，我看大家都吃的挺香的。来南滨就是要吃点特色，商圈那些餐厅和江临也差不多。”
  乔初想了想，“要不，我去打个包？我们学校后面有个湖，那边有桌椅，可以端过去吃。行吗？”
  陆远洲很爽快的做了个ok的手势。
  乔初轻车熟路的点了几个招牌菜，两人坐在店门口等了一会儿，店里的伙计将两个塑料袋递了出来。
  乔初还没来得及站起来，陆远洲迅速起身顺势接过，“走吧。”
  乔初带路，两人穿过南滨三中旁的一条小路，沿着林荫道拐了几个弯，穿过一片小树林，便到了堰子湖边的一条绿道。
  这边人烟罕至，格外安静。微风拂过湖面，阵阵涟漪荡起，渐渐平静于远处的薄雾之中。
  乔初找了个石桌用纸巾仔细的擦干净，满意道：“就在这吧。”
  陆远洲放下打包袋，看了一下周围的景致，“你是怎么找到这种犄角旮旯的？”
  乔初边拆塑料袋边道：“以前上学的时候，这是我们的秘密后花园。午休一有时间，我们就拿着吃的喝的到湖边来玩。”
  “那个时候还没有这些绿道，路都是被我们踩出来的。”
  “是来幽会吧？” 陆远洲一边拆筷子一边笑道。
  乔初无语的看了他一眼，“都是女生。”
  “那你带男的来过没有？”
  乔初一愣，低头打开外卖盒的盖子，没有作声。
  陆远洲猜到了答案，若无其事的指着一个饭盒问道：“这是什么菜？”
  “铁锅鱼，他们家的招牌菜。你尝尝。” 乔初说完，给他夹了一筷子。
  陆远洲吃着鱼，瞥见乔初正摘着自己碗里那块鱼肉上的葱。
  “不吃葱？”
  “嗯。”
  “香菜呢？”
  “也不吃。”
  陆远洲哦了一声，再夹菜时，便默不作声将菜里的葱花都扒到一边。
  -
  午后，在乔初的建议下，下午的行程安排在了城南的普灵寺。
  从湖边的小树林里穿回街道，两人正巧遇到了一群群午休结束赶回去上课的学生们。
  “你的学弟学妹？” 陆远洲问道。
  “嗯，现在的校服倒是比我们那个时候好看多了……”
  “你们那时候什么样？”
  “一套深蓝色的运动服，袖子有这～么～长，裤子有这～么～肥～可丑了”
  乔初绘声绘色的比划着，陆远洲在一旁，脑海中想象着乔初穿着蓝色运动服的样子，忍不住嘴角上扬。
  午后的温度逐渐升高，车内的空气湿润又温暖。
  陆远洲中午吃得很饱，此刻困意不停袭来，眼皮越来越重。待他一觉醒来，车子不知已经停在了普灵寺的停车场多久，乔初也歪在座位上打盹。
  她的呼吸声很轻，睫毛微颤，头向右歪着。左侧的头发滑落下来，搭住了她的半张脸，几乎要捂住她的鼻子。
  陆远洲轻手轻脚的解开安全带，俯身到乔初近前。
  他伸出一只手，小心翼翼的将她的头发撩起，试图将它挽到耳后。因为看不太清，他的头朝乔初的左脸那边探了探，正好和她呈面对面的姿势。
  柔软的发丝间，乔初的脸颊泛着微微的红晕，似是一颗刚刚成熟的水蜜桃。陆远洲的手微微一颤，不小心碰到了她的耳朵。
  乔初迷迷糊糊间睁开了眼睛。
  狭小的空间内，两人四目相对。
  她似乎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，怔怔的盯着陆远洲的脸看了几秒钟。
  陆远洲那张好看的脸由模糊渐渐清晰，最终画面对焦到了他那双幽深的眼上。他的目光像是南滨午后的风，有些潮湿，又暖暖的。
  半响，她反应过来，眼前的那层朦胧片刻散开。
  “你……在干嘛……”
  乔初惺忪道。
  陆远洲像是做了坏事被现场抓包，立马退回到座位上，顺便还朝车门那边挤了挤。
  “你脸上有个东西，我给你拿掉了。”
  “什么东西？” 乔初边问边摸了摸自己的脸。
  “一个小虫。” 陆远洲说完，赶紧转换话题问道：“你还要睡一会儿吗？”
  “哦，不睡了，我们走吧。”
  “嗯……”陆远洲应了一声，掀开门把手的那一刻，暗自松了一口气。